那碗汤最后自然是没喝的,宫尚角只是接过来放到了自已身侧,这已经是他退一步了。
宋鲤自然也明白,汤喝不喝无所谓,赢了才是最重要的,这么一想心情瞬间就变好了。
两位成年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继续吃你的饭,我依旧喝我的汤。
也不再看对方也不说话,一如刚才的安静。
有察觉到气氛变化的吴青璇歪头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宋姐姐,觉得自已好像明白了什么。
倒是坐在她对面的宫远徵从他哥哥刚才伸手接了宋四的碗开始,他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他开始后悔同意让这个宋四跟着来角宫了,总觉得有什么超出他预期的事情要发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喜欢也没办法,该来的终是会来。
隔日一早就被请去长老院的宫尚角肃着张脸背着手,姿态挺拔地立在殿中央。
这表情这仪态,还有通身凌厉的气势把坐在上首的两位长老唬得都快有点端不住了。
花长老都想着自已干脆下来请宫尚角上去坐着得了,不然他这屁股火辣辣的着实烧得慌。
就算他年纪大,但他也只是个长老。
哪有让执刃站着他坐着的道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老月待久了脑子也不清醒了。
还是从外面匆匆赶来的宫子羽及时解救了这有些尴尬的氛围,面容看着有些憔悴的宫子羽对着上首行礼。
“花长老,雪长老。”
“子羽来了。”雪长老点了点头后看向花长老,后者看人都到齐了便开口道。
“今日把你们都叫来是有事要和你们相商,前执刃和少主同时遇刺重伤,本已不适合再选亲,理应将所有新娘遣送回乡,赔礼致歉。”
雪长老接过花长老的话头继续道:“不过念及此次变故,无锋已经掌握了潜入宫门的方法,我和花长老认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适合再从外面迎娶新娘。”
花长老赞同地点点头,看向下方的宫尚角出声,“宫门祖训,宫门执刃不可无妻无子,执刃你也已经到了婚娶之年。”
“所以我们商议过后,准备重新再办一次选亲,希望执刃你能从本次的新娘之中挑选一位心仪的女子成婚,为宫门绵延子嗣。”
“还有子羽,你也已经及冠,到时候便也一并选了吧?”雪长老看向宫子羽提议道。
“雪长老,那我哥他呢?他不重新选吗?”宫子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次选亲本来就是为他哥办的啊。
“唤羽坚持不肯再选,说是不愿拖累别人。”说到这里的雪长老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唤羽这孩子太死心眼了。
两位长老说完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下方站着的宫子羽和宫尚角表情各异。
其实在雪长老让他也选一个新娘的时候,宫子羽的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云为衫。
然后他便立马摇摇头试图把云为衫从自已的脑海里甩出去,不可能,首先她是个无锋刺客。
其次就算她不是刺客,他也选不了她。因为她已经被他哥哥选过了,他不可以也不能选她的。
选不了云为衫,他也没什么心仪的人,好像选谁都无所谓了。那就随便挑个长得好看的吧。
选个新娘也好,这样他父亲看在他成家了的份上也会消停点吧。
这两天宫子羽是真的身心疲惫,自从他父亲瘫了以后,脾气是越发刁钻古怪了,动不动就把他叫到床前痛骂一顿。
还都是大半夜把人吵醒,他自已睡不着也不让别人睡,连着几天如此,谁受得了啊?
选个新娘也好,他都有妻子了,他父亲总不会还大半夜把他叫起来痛骂一顿吧?
这么想着的宫子羽向上首行了个礼表示没意见,其他人便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宫尚角。
后者本想开口说宫门事务繁忙,他根本忙不过来,也无意娶妻。
况且即使他不娶妻可他还有弟弟妹妹,他们俩是一定会成亲有孩子的,他弟弟妹妹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但话到嘴边脑海里却突然一闪而过一双眼睛,不知为何宫尚角便说不出话来了。
像是在出神的宫尚角久久不语,两位长老只当他是默认了。既然都没意见,那就即刻重新开始选亲。
消息通知到女客院落后,傅嬷嬷便指挥着侍女们开始给新娘们梳妆打扮。
知晓是执刃要选亲,最兴奋的当属上官浅了,本来她还以为这次的任务八成要失败了,毕竟她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能从这女客院落踏出一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人都见不到,纵使她有千万般的手段也依旧白搭。
不过她倒是不慌,其他刺客任务失败结局自然只有一个死字。
可她知道她的寒鸦定会保她不死的,虽然大概率也会生不如死,但好歹命还在。
没有性命之忧的情况下,这个魅级刺客自然不会和云为衫一样频出昏招。
出不去没关系,那就等,耐心等,等一个机会。
你看,这机会它不就等来了吗?
上了妆,面容看着更加娇美的上官浅微微笑着把手里的玉佩挂在腰间。
对着铜镜里模糊的身影调整了好几次位置,最好让人一眼便能看见它。
她相信只要那个男人看到这块属于他的玉佩出现在一个新娘身上,他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一切都收拾妥当,上官浅打开房门走出去自然地融入了新娘的队伍中。
注意到人群中那位上了妆不比她逊色的宋四后,上官浅的眼神闪了闪,在心里暗道可惜。
可惜现在只剩她一人,若是动手的话太容易暴露,要是云为衫还在,倒是能和她一起合作把这个宋四除掉。
算她命大。
再次被狼盯上的宋鲤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还以为是衣服太单薄了,只能在心里吐槽这宫门一点也不当人。
本来就是大冬天,这峡谷里更是又潮又湿,竟然还只让穿这么点衣服,要不是为了治病,谁会想来。
赶紧选完吧,她都等不及要回家了,其实这不只是宋鲤一个人的想法。
其他新娘们也是如此,快点吧,宫门可真不是人待的地儿,太压抑了,正常人待久了真会得抑郁症。
看起来比长老们还急的新娘们纷纷鱼贯而入,又分别排队各自站好。
没有了打头的金牌新娘,排在前面的自然换成了玉牌,木牌依旧在最后面。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姑娘们听到脚步声后便都很默契地微微低着头,心里都在一起默念选她选她选她。
这个她是谁,自然是排在最前面眼神灼灼的上官浅了。
她是见过宫尚角的,自然识得他的相貌,见他一身金丝黑衣,长身玉立。
即使不是为了任务,她也承认他是个很容易让女人一见倾心的男人。
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宫门执刃,就只有上官浅敢盯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化不开的思念之情。
真的想不让人注意到她都难,宫尚角自然是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女刺客,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面对这种美人含情脉脉的眼神再如何不解风情那也会好奇一下,他认识她吗?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好奇心便是开始,刺客都很懂,魅级刺客更是用得炉火纯青。
宫尚角却毫无波澜,刺客他真的见过太多,杀得也很多。所有的刺客都天生会演戏,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这个女刺客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地牢里的云为衫做狱友。
黑衣青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上官浅一眼,后者也注意到他看到她了,她的表演自然也开始了。
站在首位的白玉新娘突然像是因为身体羸弱站得太久以至于有些支撑不住般地摇晃了一下,又马上很坚强地重新稳住了身体。
只是因为动作幅度让她腰间的那块玉佩左右晃荡个不停,太过于眼熟一下便抓住了男人的眼球。
他走过去站在这个女刺客面前又看了一眼她腰间的玉佩,确定了就是自已丢失的那块。
同时又看了看这刺客的脸,脑海里开始拼命回忆有没有见过这张脸。
记性还不错的宫尚角最后发现还真有,具体几年前他已经忘了。
只记得那次上元节他路过一处城镇时救过一位被歹徒包围的女子,当时只草草扫了一眼,现在一看不就是眼前这女刺客。
一个刺客会打不过几个混混?
所以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盯上他了?
无锋,呵呵……
宫尚角看着上官浅因为他的注视露出害羞的表情时对她笑了一下。
在她已经忍不住欣喜之情觉得十拿九稳任务成功了的时候又瞬间收回了笑容,然后毫不犹豫地越过她往后走去。
娇美女子脸上那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看着莫名有点滑稽。
不知道自已和当初的宫唤羽一样,戏耍了一次无锋刺客的宫尚角开始路过一位位穿着同样嫁衣的新娘。
他下意识地一一扫过她们的面容,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一直走到了队伍的末尾才看到了同其他新娘一样低着头的宋四。
从听到脚步声开始宋鲤便一直低着头盯着地面发呆,只觉得站久了好累。
那个宫二应该会选上官浅吧,毕竟她确实长得挺漂亮,无锋选刺客的眼光倒是真的不错。
一个个的长得都不差,不过长得差也完不成任务吧。要不然怎么用美人计。
等回了家她要和爹爹说赶紧远离宫门,这执刃可是选了无锋刺客做夫人,宫门完蛋是迟早的事。
还有回家她就要去吃遍一条街,宫门的饭菜可真是难吃死了。
已经神游到回去要先吃驴打滚还是蜜三刀的宋鲤突然发现自已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男子的靴子。
她眨了眨眼确定这鞋的确是站在自已面前没错,于是便慢慢抬起了头,和眼前的人默默对视。
不会吧,这宫二是要选我吗?应该不会吧?我只是个木牌啊?
对上宋四你没事吧的眼神,宫尚角挑了挑眉,然后便向她伸出了手。
“……”宋鲤看了看宫尚角又看了看眼前的手没有动不说,甚至又重新低下了头,准备让他知难而退。
面对她无声的拒绝,眼前的手却没有收回去,一直冲她摊开着掌心。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僵持着,成为被动一方的宋鲤突然觉得这宫二怕不是在报复昨晚的自已吧?
她猛地抬起头,见到他看着她有些戏谑的眼神后更加确定他就是在报复。
化了同样的妆容却看着比别人都要出彩几分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双眼依旧无比明亮。
被瞪了的宫尚角看着她的眼睛反而抿嘴笑了笑,伸着的手又向她靠近了几分,是无声的邀请。
她依旧没有动,并且倔强地扭过了头去选择眼不见为净。
大概是两人僵持得太久了,让其他人都忍不住侧目看这两人是什么情况。
这反而让宋鲤更恼怒了,脸上也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厌烦来。
宫尚角看到了,宫尚角垂下眸,片刻后突然笑了。
他在做什么,他在逼迫一位女子。
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这和宫鸿羽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觉得她那不服输的劲头很有意思,是他一时冲动了,回头好好赔礼道歉吧。
恢复了清醒的黑衣青年才将将放下了手便被对面的女子一把抓住。他有些错愕地抬眸,却见她也在瞪着他,看起来很生气。
能不生气吗!这宫二耍人玩呢?她刚想要把手放上去他就收回去,故意的吧!
宋鲤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识相点。然后便松开了他的手,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重新低下头作出一副矜持状。
回过神来的宫尚角眨了眨眼,忍不住抿嘴笑个不停,终于在对面的人发飙以前重新伸出了手。
这回对面的这位新娘很快便把自已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之中,他握紧她的手轻轻地把她拉了出来。
两人在其他人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消失在门口和刚好入内的宫子羽擦肩而过。